老屋

漫天的烟花，照亮了除夕漆黑的夜空，多彩、绚烂。大女儿站在老屋的坎子上拍手欢跳，小女儿则把头紧紧地依偎在妻子的怀里，怕看又想看。

又过了一年，时光的脚步是这样的匆匆，来不及驻足，又过了一年。有时我真想找一个人生的驿站，小憩片刻，但时光的车轮不会为我停留，哪怕一分钟。回首走过的三十三年，恍若昨日。在这三十三年中，不管自己身居何处，在我的潜意识里，只有走进乡下的这栋老屋才叫回家。

老屋，只是一栋普通农舍，土墙青瓦，杨树门窗。靠东头的两间，早已在凄风冷雨中坍塌，只剩下半截土墙还伫立在那儿，让风雨侵蚀，任岁月流走。老屋的鱼鳞瓦沟里已经长满青苔，黄泥墙壁粉尘脱落，两扇略显单薄的大门也是素颜斑驳，绽开一条可以放进一个拇指的裂缝，好似一道龟裂的口子在诉说着什么。

老屋的后面，是片高低错落的竹林，竹林里耸立着几棵白杨树。走进竹林里，发黄的竹叶随风飒飒作响，间或从错综交叉的竹条间轻轻悠悠地飘落下来，一枚、两枚……落在杂乱的泥土上，很安静，没有一点声息，似乎是雪花的私语，又像是柳絮的呢喃。成天面对 城市中冰冷的高楼大厦，往来奔驰的车水马龙，还有那熙熙攘攘的如潮人流，走进这片竹林，似乎自己的内心敞亮了许多，安静了许多。

老屋像一本面册，珍藏着我的童年记忆。太阳渐渐沉落，屋檐下飘荡起母亲长一声短一声的呼唤——回家吃饭喽！我，还有那头老水牛，朝同一个方向——炊烟轻笼的老屋，踏碎了一路残阳。此刻，我真想再像孩提时那样，一路飞奔进屋，猴急火燎地端起一碗香喷喷的米汤倒进嘴里，接着向母亲再要一碗，这时，总能听到母亲温柔的责骂：“这个馋猫” 。

老屋的夜晚是美丽的。儿时老屋的月亮是那样的皎洁，刚刚吃完晚饭，月亮就升起来了，一片宁静随着银雾般的月光洒在院坝里，是那样明，那样亮。那时，月亮像一个跟屁虫，我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。月光下，我的影子里酣睡着一个不愿苏醒的梦。

妈妈带着我们坐在月光下的院坝里，唱着当时流行的《十五的月亮》，妈妈的歌声在月光里是那样的悠远，嘹亮。“军功章啊！ 有你的一半，也有我的一半……”姐姐们则唱着《粉红色的回忆》，我和哥哥坐在小凳子上，拍着手，与她们的歌声应和着。此刻，如水的月光飘荡着甜蜜的歌声，甜美的歌声融入在流淌的月光里。不知不觉中，我躺在妈妈的怀里进入了甜甜的梦乡。此刻，这个梦，我不愿再苏醒。

除夕的烟花散尽，留下的是无尽的夜幕，黑色笼罩着老屋，她安静地睡着，是那样安详、那样静谧。

作者：张雨奇